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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往事【evanstan AU RPS】

(十)

七月茂盛的树丛和连绵的缓坡将林荫路劈开无数分支,Sebastian勒着Bull的缰绳停下大口喘气。男人们发现猎物的叫喊和虚发的枪声明明就在不远处,被惊起的栖鸟于每一片树冠上盘旋。

“Bull,你认得路吗?”

“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男孩松了紧攥缰绳的力道,小红马箭一般冲出去,夏日熹微的晨光消弭在浓浓枝丫间,结实的枝条和锋利的树叶打在男孩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划痕。Sebastian没有停下,他听到男仆的嘈杂声愈加慌乱,他在紧张和担忧中努力观衡地势,不好的预感占领心头,男孩抓住缰绳改变了方向。

“我们抄近,快一点Bull!”

Evans家的种植园已远远落在身后,Sebastian小腿夹催着小红马越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土丘,他先是看到矮丛间一道黑色的闪电,其他马匹早被甩得不见踪影。Chris前倾着上半身,仍以稳定的姿态手握缰绳,可小黑马的方向却无法改变,奔跑也无法停止。Sebastian从侧翼穿到Chris斜后方,又加速赶到他的身旁。

男人显然很惊讶,轻轻喊了一声:“Sebastian?”

这是Evans少爷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小马倌伸出手,大声说道:“Hand!”

男人没有照做,甚至都忘了看路。树叶与枝条同样也在他英俊的眉骨上方拉出一道血痕,他偶尔瞟一眼前方,目光又回到男孩身上。

“小心!Sebastian!”Chris喊道,“你没有放鞍,不要单手拉绳!太危险了!”

哪怕是一颗露出土地的石头,亦或伸张顽强的藤蔓,都会让小黑马狠狠摔翻;但凡小黑马一个跟头,Chris就会头颈着地滚落马下,冲击力无疑会折断他的脖子。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让小马倌不要单手拉绳,他怕他有危险。

Evans少爷没有生气或斥责,那喊声只有担心和恳切。Sebastian重重晃动手臂,同样恳求:“Hand!Sir!Please!”

一根横斜的粗枝撞上男孩的胸膛,险些将他拦下马背,他紧抓着Bull身体一侧的缰绳,不让小红马停下。Sebastian也不再呼喊,他固执地伸着手,他一刻不移地看着Chris,烟绿色的眼眸泛起薄薄的水光。

Chris双脚撤出马蹬,最后望进男孩的眼睛,抓住了他向他伸出的手,随即起身一跃。

连同Sebastian的拉拽,Chris无法控制力度,他的身体向下朝男孩压来,对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同时也彻底松开了缰绳。

落地时Chris听到一声闷哼,他猛然想起男孩拆掉手臂吊带,不过才是前一阵子的事。可他是施力方,他的体重和惯性都由不得他,他在一阵揪心中被男孩保护地很好。着地时Sebastian在下,几轮翻滚也尽其所能地不让Chris磕到地面。

Chris挣脱了几下才从男孩的怀里出来,后者的手臂似乎无法活动。Chris起身后连忙去扶,男孩有些害怕地哼哼,手又缩回了怀抱男人的姿势。Chris只好从背后叉着他的腋下将他提起来。

然而Sebastian也站不直。他撑着胳膊,微微弯腰,无奈又小心地偷偷看Evans少爷。男人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语气是说不出的关切。

你还好吗?

好……

能走吗?

能,能的。

Sebastian晃了晃脑袋,活动稍自由的一只手臂被男人架到了肩上,腰也被有力地扶持。他走了两步,只觉得有些晕,他开始从Chris的肩上下滑,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男人搭在Sebastian腰上的手急忙用力,才堪堪托住男孩,他差点也被拽倒,只能侧弯着腰勉强稳住重心。等回过神来,Chris才发现自己低着头,男孩的面庞近在咫尺,那微弱的鼻息带着一点温热抚在他的脸上。

小马倌的睫毛无精打采地垂着,挺直的鼻梁上沾着小小汗珠,看来是急得狠了,也跑得狠了。上一次近距离看罗马尼亚人,还是他抱着葡萄架被鞭打,他抬头看向Chris,用方才那样覆着水光的烟绿色眼睛。

Chris本来很着急,可有那么几秒他忘了焦灼。今天起得匆忙,小马倌上衣扣子还没有扣好,Chris的视线无法控制地从衣领望进去,又移出来。上衣的一边被拉扯着,另一边收紧,勾勒出男孩胸前那一点小小的凸起。

(十一)

Bull的前蹄在Sebastian坠马的瞬间就紧急后刹,停留在原地乖乖等候。她的主人单手拦着马倌的腰跨上马背,又轻轻将马倌扶好,扶进怀里,让男孩倚靠着自己。Chris抓住缰绳,结实的双臂向内圈着罗马尼亚人摇曳的身体,他环视四周,小黑马已经不见踪影。

Evans家的棉花田外站着以Paul为首的担惊受怕的下人,率先回来报告的一个男仆描述了树林里的险情:Evans少爷的坐骑突然发狂,载着少爷跑得无影无踪。Anthony又带了一队人出去寻找,还借了隔壁约翰逊家的马匹。

如今Evans少爷看似并无大碍,但脸上的划痕也足让仆人们紧张或好奇。他们低头行礼,Chris无视,打横抱起仍在昏迷的脏兮兮的马倌;他们偷偷张望,Chris大步往屋里走,低声命令让医生立马就过来。

等级低一点的仆人是没法进屋的,他们围在栅栏外交头接耳,好奇一个等级比他们还低的马倌是如何能被主人抱进房子的。几个年轻仆人心有不屑,嗤之以鼻,却不敢妄加评论,很快被Paul撵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继续干活。

管家心情也不明朗,太阳刚出来,这个点只有镇上的医院有医生,怎么立马就请来?可显然少爷的这项命令是必须要执行的,如若无法实现,Paul恐怕就要被执行了。他看看骄傲优秀的小红马,骑它是不可能了,管家无奈地轻叹一声,令人将Bull牵回马厩,自己赶着一辆驴车往约翰逊家的方向出发。

可驴子刚走两步,Paul又突然想起仆人们该怎么安置那个昏迷的小马倌?他隐隐觉得那些没眼力见的下人是不会让Chris满意的。

因为从Chris抱着小马倌下马的那一刻起,聪明如管家就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他像凌晨看着罗马尼亚人策马而去时一样难以置信,可联系起最近两三月的点滴事实,而这些事实确又发生在Evans家的长子身上,Paul无法反驳自己的猜测。震惊之余,他决定将这个发现烂在心里,连Anthony也不告诉。上帝,Paul记得平日里Chris对Scott是多么苛刻又愤怒,担心又失望,而那正是因为,因为……

上帝啊……Paul在心中默念,扬鞭催赶毛驴。

如管家所料,Chris少爷此刻正陷入从未有过的焦虑和不知所措。他第一反应竟是抱着小马倌往书房去——那儿是Evans长子的私人领地——尽管整个种植园都是他的领地,但书房却是他专属的,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的地方,哪怕老Evans独自来找大儿子谈话,也必定温和地先敲一敲门。

怀里抱着小马倌,腾不出手,Chris踹开了书房的门,走到沙发前,却没有把罗马尼亚男孩放下。男孩再次受伤的手臂以僵硬的姿态轻轻抵在他的胸前,Chris刻意深呼吸几次,起伏的胸肌感受到那安静细微的触感。

可他很快放下男孩撤出了双臂,快到男孩被带着翻了个身,昏迷中皱起了眉。Chris迅速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才意识到种植园低微的马倌此刻正躺在他书房的沙发上。他回头看了看被自己踹开的门,前后犹豫着,强迫自己坐下冷静。

医生为何还没有来?Chris屁股还没靠到坐垫,又起身来回踱步。

你有什么好着急的?Chris自问,重重坐回椅子。

马倌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Chris踱到沙发前,看到罗马尼亚人明明很不安稳,头上已经沁出汗液。

……医生为什么还没有来?!Chris觉得自己快要爆炸,毫不夸张。他为马倌现在的情况焦躁,可更令他焦躁的是他无法为自己找到焦躁的理由。

这个罗马尼亚人骑着Bull,奋不顾身地追赶,向他伸出手,将他拉出险境。这个罗马尼亚人救了他的命。

对啊,因为他救了他的命,Chris这般坐立难安,担心焦虑,很合情合理啊。

(十二)

“他救了我的命,请您一定将他治好。求您了。”Evans少爷礼貌而威严地说。

Freeman医生瞟了他一眼,感觉有点怪异。求人就好好求,这时候还端架子;在他的记忆里,Evans少爷几乎不说“求”这个字。

医生原本以为是来给这位少爷看病的,可对方坚持表示额上的划痕不算什么。于是他走到沙发前,刚要蹲下,Evans少爷亲自拿了矮凳为他放好,Freeman医生吓得弹站起来。

“非常感谢?Evans少爷。”他望向在一边规矩垂首的Paul,愈发不自在。

这个昏迷的病人大概是头部受到了撞击,从而导致了暂时性的昏迷,也许醒来后会伴随头晕和呕吐,问题不大,卧床休息即可;脸上都是皮外伤,不要沾水,抹一些常用药,不会留疤。Freeman医生作出诊断,一边收好听诊器,一边从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石墨笔,示意需要一张纸开药方。

根本不给Paul服务的机会,紧贴沙发站着的Evans少爷三两步从书桌上抽来一张硬质羊皮纸递给医生,这一举动带来的不合身份的尴尬就有些明显了。Chris轻咳一声,“他救了我的命,请您务必仔细治疗。”像是叮嘱,又像是解释,解释给在场的人听,也解释给自己听。

“OK,Sure.”要不是Freeman心态好,又和Evans家熟悉,这样一个杵在身后像在监督的人高马大的少爷估计就要影响他对病情的判断了。他一边伏在茶几上写下药名,一边嘱咐道:“这种药只有镇上有,艾弗瑞街70号,买一周的量即可,”说完回头望一眼Evans少爷,男人专注地看着药方,身体微弓,像是回到了孩童时谦逊的模样。这位来自大不列颠的绅士医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同时注意到他的手臂,应该伤到了骨头,加之先前似乎有旧伤,可能会永久落下病症,建议勤加注意,不要干重活……他是个下人吧?是吧?”

……

送走Freeman医生时Chris脸色凝重,一言不敢发的Paul觉得少爷的眉间能挤出雨水。他听到少爷在作告别的时候低声说:他救了我的命,请您……

医生终于忍不住,接过话道:“我知道他救了您的命了,我会按时前来贵府作复诊,请您放心吧!”

男人还在追问:“那么他怎么还不醒来?”

“老天,总要有一些时间的吧!这是昏迷,不是睡觉。”

“那么多长时间?”

“不会太久。”

“那是多久?”

“……”

Paul赶着马车将Freeman医生一路送到约翰逊家,途中Paul客套地问了问约翰逊小姐的病情,Freeman医生也礼貌地关心了一下Scott的近况,后者绝口不问今天的病人是谁,前者自然也不主动提起。分别后Paul带着医生开的药方直奔城镇,他要在午饭前把小马倌的药买回来。

今天原本是个重要日子的,Paul叹了口气。按原计划,这时的Evans家应该热闹非凡,宾朋满座,因为今天是Scott少爷的订婚日。Chris少爷按Evans老爷的指示一早出去打猎,为用新鲜的野味款待宾客,却由于突发的遇险将一切都取消了。

也好,大少爷还不知道,他深爱的弟弟在他出门后终于还是逃跑了,要不是罗马尼亚人喂的好马,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同Chris交代。

(十三)

永久落下病症,勤加注意,不要干重活……

Chris坐在书桌前,目不转睛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

是啊,他是个下人,他必须干重活。Freeman医生说罗马尼亚人的手臂要长期用植物药消炎,纵使对富人来讲,这类药品都很奢侈。但Evans家能够负担,Chris对此保证。

先前的马倌回家乡结婚了,马厩可以暂时交给别的仆人打理。那么他要怎么安置罗马尼亚人?Chris的表情忽而明朗,忽而又自行收敛,他想可以让男孩转为家中的侍者,每日端茶送水,因为他是救他而受的伤,所以值得这一提拔。

Evans少爷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莫名轻快——他不愿认为那是种愉悦,他是得体的主人,他应该奖赏有功劳的下人,这难道不是再合理不过的吗?

午餐时间已经到了,Chris并不觉得饿,况且Paul还没有带药回来,他没心情吃饭。正午烈日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书房,恰好打在沙发上,Chris起身来到窗户前。等他拉好窗帘回身,发现沙发上的男孩正迷蒙着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先生,您要用马吗?”Sebastian带着鼻音,傻乎乎地问。

他还躺着,还在用手揉眼睛,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男人要不要用马。Chris笑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半跪在了沙发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此刻多么温柔。

Sebastian也不知道,他迷迷糊糊,突然不管不顾地半坐起来,“先生,不要骑小黑马,它病了,它病了!”接着是一霎那的凝滞,回忆越来越多地涌进他受伤的脑袋。

“……先生,您怎么样?您受伤了吗?”

Chris爱怜地看着男孩,想笑他怎么摔了一跤口齿倒摔利索了。

“我很好,没有受伤,谢谢你Sebastian,我……”

“小黑马呢?他在哪儿?”男孩依旧紧皱眉头,甚至扶上了Chris的小臂。显然,小马倌此刻对牲口的关心超过了面前的男人。

Evans少爷的笑消失了,声音也骤然冷了下来。“它跑丢了。”

“那,那……”Sebastian恳求地望着男人,却又不知要怎么表达。

Chris被他攀上的小臂没有移开,仿佛在以最后的温柔同他说话。“我们会找到它,”他看着男孩燃起希望的双眸,“然后射杀它。”

“不,不,你们不可以,他病了,可那不是他的错!有人给他吃了不好的东西!”Sebastian情绪激动,感觉胃部翻涌。男人眯起眼睛,“谁?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一种毒草的粉末,我…我不知道是谁……呕……”

男孩一早被叫醒,又被折腾到现在,胃里空空,也吐不出什么,只觉得嘴里很苦。男人抽走了被他搭着的手臂,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像之前很多个早晨一样。

“这是规矩,他已经疯了,应该被这么处理。”

“可他快要变好了,我治他,会治好……”Sebastian开始语无伦次。

“不要再提这匹马了。”Chris打断他的话,冷漠地命令,以主人的姿态。他在提醒罗马尼亚人自己的地位,以及罗马尼亚人已经做出了冒犯的行为。

Sebastian果然噤声,闭上了嘴,痛苦汇聚在眼中,还有本能的畏惧。Chris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放软了语气,让他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哪儿也不要去,随后大步离开,带上了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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