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鸥

人工智能【盾冬 AU】

酒杯里的冰块融化，Steve举起饮尽。对面的人柔声问道：还需要一些吗？

不，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摇摇头，看着对方放在桌上的手，生出一种想要握住的冲动，可他忍住了。对面的人起身，Steve便也紧跟着起身，他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是多么笨嘴拙舌，开口竟蹦出来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吃披萨吗？”

他为自己感到难堪，对方却开朗地笑了，眼角小小的细纹和软绵的声音击中Steve犹豫不前的心。

“我愿意。可以允许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吗？”

激动的男人压抑着情感，点头说好。他坐下来，紧张地期待着，下意识地搓着双手。实际上，他快乐地想跳起来，他快乐地不知如何表达。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许是我太心急。Steve这样责备自己，又实实在在地等了几十分钟。波普设计的复古时钟就挂在对面墙上，他决定去洗手间看一看。

可是酒吧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好似没有尽头，不停有人拥挤着与他擦身，带有浓重的硫磺味。Steve本能地害怕起来，他张嘴大喊，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对方的名字。惊慌之余，一个机械的称呼脱口而出。

T-42。

Steve大汗淋漓地醒来，手中的信撒了一地。梦境中的慌张延续到现实，他急忙捡起它们，在确认没有缺失后才渐渐放松。

床头的灯还亮着，窗外仍是夜幕。间或大型货运车的喇叭声闷闷地在黑夜中响起，楼下某个巷口还有出活的站街女孩一两声惊笑。Steve把信沓放回抽屉，脑中尽是梦中人的笑容，与那电子屏上放大的漂亮脸庞重合。他打开旧式计算机，迫不及待，又犹豫地慢慢重复梦里的称呼。屏幕感应着Steve的视线飞快向下滑动，又迅速往回徘徊，那双烟绿色眼睛在无数张精致脸蛋中并非最显眼的吸引，在Steve看来却最为清晰。他郑重点开，走马观花大段溢美的宣传，最后停留在一串不长不短的数字上。

男人皱了皱眉，起身回到床边的抽屉旁，这一次，他抓出一本沾了咖啡渍的存折。

迎接Steve的女士高挑纤瘦，制式衣裙与手上腕表干练高雅，与周遭环境一样，使Steve显得格格不入。可那窘迫一瞬而过，男人的水洗深蓝衬衫和随意敞开的棕色夹克遮掩不住真挚的期待。“我想看看他。”他说。

女士笑了，之前所有顾客光临，用的都是“它”。

一个半圆柱的冷冻箱缓缓被推出，里面的冰霜教Steve无法看清。透明外罩打开后，一种意识更为明显，男人有些迟疑地问，这里面冷吗？

不冷。它还没有被激活。

……

那么Rogers先生，您觉得满意吗？

Steve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等待指纹接收器开启。他摸了摸口袋，那里面是厚厚的纸钞。女士款款走来，亲切地坐到他身边，Steve就要伸出手，被拦住了。

“Rogers先生，我们有必要向您再次强调。No.32557038没有批量生产，您得到的是第一版，也是目前为止的绝版。坚持申请试用，意味着将为此承担风险并付出代价。”

“Rogers先生，您在要求试用的同时拒绝了监控和评估，这实为一种买断行为。No.32557038将在你们的所属关系结束前保持绝版，也就是说，您同时要预付它未来几十年为我们带来的潜在收益。”

“Rogers先生，您的做法没有先例，可又合乎消费权益，我们无法拒绝。呃……我们了解了一些您的个人情况……看得出来您的确很喜欢这款商品，为此我们深感荣幸。我们将酌情减少实付额……但您必须明白，我们也不会补偿因它的故障带来的一切损失。”

“Rogers先生，可否冒昧问一句，您作为退伍士兵，如何能够负担……”

Steve收回视线，他那样耐心，一眨不眨地看着几位包裹严实的员工围着所谓No.32557038做最后的检查。他又那样直接，不急不缓地回答那位女销售员的疑惑。

“那是我父亲的阵亡抚恤金。”

“我可以领走他了吗？”

天桥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尽管Steve仍在为几十分钟前，他和他的初次见面感到心跳不已。

他站在好似沉睡的他面前。他按照销售员的指示靠近他。他认真地注视他真实的脸庞，完成了终身识别的声音输入。

他说：你好，我是Steven Grant Rogers。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他屏住呼吸。

那双眼睛在两秒后慢慢睁开，一潭烟绿色的湖水便在Steve面前铺展、流淌，甚至比立体显示屏上的还要璀璨。玻璃隔板外的销售员用手势比划，您得告诉它，它叫什么名字！您得告诉它！

呆愣的顾客有些惊慌，他的第一反应让他说出了一个词：Bucky.

——“你好啊Steve，我是Bucky。很高兴认识你。”没有等待，像梦里一样的细纹，梦里一样的嘴角。梦里一样温柔快乐的声音。

它是一款非常普通的产品，销售员曾无意提了一句。可在Steve看来，他足够特别，独一无二。也许他不起眼，以至没有人注意他们，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个路人。但Steve又觉得这样很好，他是他忽然之间的愿望，强烈、生动，毅然决然，也是他新拥有的秘密，他拥有他，仿佛拥有了这一生所有的财富。

——也的确花费了所有财富。

立体电子屏上的脸庞换了一张，微微上挑的眼睛，小巧高傲的鼻头，饱满红艳的双唇。机械女声优雅地念出全新的广告词，不少人因此驻足，新一款型号的人工智能显然更有吸引力。

然而Steve毫无兴趣。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属于他的Bucky，Bucky准确地接收他的每一个目光，他们仿佛已经是彼此世界的唯一。Steve只想快些回家。

早上胡乱填饱肚子的三明治的包装纸从满满的垃圾桶上掉了出来，地板上还有几堆脏衣服。Steve好像一个同班女孩突然造访的高中生，慌忙收拾起来。他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Bucky站在门口，没有反应。

勉强清理出一块空地，Steve搬来家里唯一一张带有扶手的椅子，将Bucky拉到客厅中央，按着对方僵硬的肩膀让他坐下。随后自己跪在面前，再次望进那双眼眸。

“将食指与中指按在产品的颈侧，念出密码，以进一步激活。”男人确定了很多遍，才谨慎地、一字一字温柔地读出几个单词：圣诞、未来、金丝雀、玩具熊……

他还没有念完，眼前的男孩便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开始好奇地环顾四周，开始歪头观察Steve，浑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充入了灵活的细胞，他甚至开始呼吸。

“……火车、大海。”当密码念完，Steve放下轻飘飘的小册子，食指与中指不断传来的温度使他不知所措。他双手搭上椅子扶手，将男孩松拢地圈住。

男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说明书上没写。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他都会接受。

Bucky与男人对视，直到Steve紧张得快要缺氧窒息，才终于给了对方一个微笑。不同于先前的礼节性与公式化，而是单纯却带有一丝狡黠的笑。

他往后倚上椅背，仿佛与Steve是多年的老友。“看看你的房间，”他环视，竟有些装模作样的成分，接着吸了吸鼻子，“我得帮你收拾收拾。”

那样自然，那样生动，Steve在那一刻忘了他的型号是T-42，或许甚至忘了他有型号。下一刻，T-42推开Steve的臂膀，东张西望地起身，要去找清理的工具。男人跟着他来到阳台，目不转睛，看他熟练地踢开脚边一块砖头，又默然讶异地盯着他弯腰捡起一把钥匙放到窗沿，最后旁若无人、毫不费力地扳好变形的栏杆。

Bucky回头看Steve，阳光多么好，那仿真的纤维正是棕黑色的柔质发丝，轻轻扫过男孩的脸颊。逼仄的公寓楼一栋挨着一栋，Steve恍若又来到梦境，只Bucky颈侧不知何时多出两块亮亮的光斑，那是Steve指纹的形状，提醒他置身现实。

——TBC——

ao3好像申请通过了，明天看看好不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