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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孔雀【非典型童话 盾冬AU】

非典型 偏小众 慎入


(四)

Steve从时而吹起的门帘缝隙观察赶马的车夫。车夫衣着严实,身形是位驼背老者,脸部用绸巾包裹,脚蹬皮面上好的足靴。Steve对未知的环境没有生出顾忌,他甚至莫名有些憧憬,哪怕多年来从未知晓有片杜瓦海滩,哪怕Barnes这一姓氏令所有听闻的人都无奈耸肩:啊,八成是个没落的贵族,守着祖辈财产,还想用旗帜这类旧时之物宣扬门面。Steve无视旁人的猜测,向关心他的顾客和街上见识广博的伙计报以微笑。

回忆在安逸的马车里渐渐无力,Steve在缓慢的颠簸中闭上双眼,很快迎来美梦——他也说不清美在哪里。梦里Steve正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洒满阳光的大海和森林,他跑得那样快,以至双脚几乎脱离了地面。他的终点是什么还不得而知,可Steve信心十足,胸腔如擂鼓轰鸣。他恍若仍在梦中一般睁开眼,车帘被掀开,有声音在唤他,请他移步车外。

Steve仿佛早有预感。他的眼前是大海与森林。

与梦中不同,没有阳光照耀,周遭晦暗阴沉。海浪拍上沙滩泛出白沫,森林在远方犹如黑幕。Steve回想今早出发时明明还晴空万里,现在也许已经过了黄昏。

这个被海洋包围的国度每一寸边境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和嚣张狂妄的惊涛白浪,Steve并不奇怪梦境与现实高概率的重合。只是如今身临其中,他有点失望于没有灿烂的日光和神秘的精灵,又自嘲于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Rogers先生,请随我来。”

Steve回过神,看向身旁的车夫。车夫脱下大衣,摘下绸巾,那根本不是老者,而是高大的青年;背不仅不坨,反而相当挺拔。车夫的目光充满睿智,声音却纯粹如同少年,与先前来店里的那位矮个男人不同,他的口音显然更加正统。对方如此有礼,Steve不好再过度打量,他完道谢,默默跟在车夫身后。天边已经出现第一颗星,月亮还未悬空,要保持清晰的视线已经很难。Steve望向前方一座轮廓庞然的建筑,以及更加遥远的黑色群山,如屏障将他熟知的一切隔绝在外。

(五)

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建筑还在说话。眼前的城堡高低错落间有悬桥勾连,部分尖顶直指夜空。整个滩涂只它茕茕矗立,如同无言的巨人厚重沉默。车夫转动镂花精美的钥匙,解开冰冷沉重的铁锁,点燃扣在高大栅栏边的油灯。Steve借着亮光看见近处生锈的铁栏上细细缠绕娇嫩的蔷薇,犹如纤细的公主依偎身经百战的骑士。他们走过堆砌在沙粒上的岩砖,沿路架着火把,Steve很想弄清它们是如何自行点燃,又是如何在人经过后自行熄灭的。可他已经被城堡的威严占据思路,规规矩矩地来到正门前。

也许主堡后面还有副垒,Steve现在还无法探索。主堡只有一扇窗户透出亮光,隐约还有女子的歌声。车夫显得有些焦急,将Steve交给这座城堡的管家,从主殿的侧梯上楼了。这里的仆人都无拘无束,Steve已经习惯消化新雇主不同寻常的一切,向管家伸出手:“很高兴再见到您。”

这次对方比在店里初见时稍作温和:“我也很高兴Rogers先生,我是Helmut Zemo,Barnes府的管家,您可以叫我Zemo。”

“Zemo。”来自欧洲中部的名字。Steve点点头,环顾四周,如愿等来管家盛情邀请他参观城堡。

“Barnes老爷暂不方便会客,请谅解。”不过招待倒是周全,Steve当然不介意。

“Barnes老爷很少有客人,所以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玩物,抱歉。”偌大主殿的华丽掩盖不住清冷,Steve早已看出临时的打理与刻意的温馨。

“Barnes老爷偏好的风格独特,您或许会觉得过时……”且不说拜占庭式的古老天顶画与类似教堂装饰的玻璃彩色花窗,那座钟与楼梯扶手上辟邪的夜枭雕像也仿佛来自上个世纪。但Steve不觉得过时,漂泊的经历让他觉得这座城堡有种神奇的亲切感。

“如果您有需要,我会载您到城里。”Zemo见Steve不说话,以为他果真觉得这里与世隔绝,畏惧孤独。Steve依然谢过,心里觉得没有必要。Zemo点点头,“Barnes老爷为您安排了房间与晚餐,请随我来。”

Barnes老爷。Steve心中默念。这究竟是个怎样的领主,身份与财产模棱两可,至今也只活跃在管家的叙述中。可他尽管神秘,却让Steve在这里受到了体贴的尊重,这很不一样——那些贵族即便青睐,也建立在趾高气昂的基础上。Steve善良淳朴,在雇主的关怀下,他对先前的探究与猜疑感到惭愧。

Steve被带到一间上好的客房——除了太高,位于城堡的顶层,比Steve裁缝铺的卧室大了不知多少,床铺甚至还在里面的隔间。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绒质幕布,金色流苏款款下垂,与乌木桌椅出奇相衬。这里面朝海洋,猛烈的海浪声经过恰到好处的风与海拔的加工,已经变得舒缓怡人。

雇用专属裁缝的贵族都会备好面料工具,只付手工费。Barnes家的面料极大,目测展开后将铺满房间的整个外室,如果悬挂,也必须最强烈的风才可托举。面料的质地上乘,Steve确定这是他见过最好的料子,金色细腻,柔滑如水,普通贵族也难以负担。再三求证面料不需裁剪,要保持现有的尺寸后,Steve看着窗前宽大的工作台和崭新的各式工具,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他打算即刻就干,“Barnes老爷希望我在旗帜上缝出怎样的图案?”

那一瞬,Steve仿佛觉得Zemo的眼中充满哀伤。他看着管家走向那面墙,轻轻扯下巨大的绒质幕布,幕布下的画作栩栩如生——一只蓝孔雀。

(六)

Steve恍惚间听到一声凄厉的嘶吼,大海的狂浪和海风的呼啸突然被放大无数倍,连同树叶拍打声一起灌进他的耳朵。

Zemo的双唇开合,好像在同他说话,Steve听不见;画中的蓝孔雀高昂头颅,英姿挺拔,直视着Steve,令他难受地别开视线。

他听到Zemo的话,“请您对照它,缝一只一模一样的。”Steve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只蓝孔雀的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其他部位。

多么与众不同。不像传闻中的所有蓝孔雀,这一只真正无愧它的名字,通体幽蓝,头肩没有杂色,硕大的羽翼收贴在线条优美的背部,蕴藏未知的力量。那尾羽微微翘起的弧度尊贵自得,强壮的腿与脚掌似乎能轻易抓碎人的头颅。

多么与众不同,没有柔软的灵动,像一个睥睨的王者。

“如果可以,Barnes老爷希望您能在短时间内缝制完成,我们将付您双倍的价格或者更多,直到您满意……”

“好的,我尽快。”Steve予以保证。Zemo再次露出释然的表情,他在离开前表示,如果有需要,即至第三层走廊尽头的房间找他;城堡的人手不够,希望Steve见谅。说罢欠了欠身,像那天一样,抑制不住地坦诚:“Rogers先生,您终于来了,我们都很欢迎您,都很感谢您。”

好像缝面旗子是件了不起的事,好像这面旗子能带来什么了不起的结果。

Steve草草吃了几口晚餐便抄起粉笔与纸板临摹蓝孔雀的轮廓,扯来颜色无差的线头,展开那块金色的布料——的确快要覆满地板,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粉笔描出轮廓。Steve渐渐投入,像往常一样,忘记了外界的一切。他要为一面旗帜填充灵魂,他是执笔者,是裁决者,他对作品的使命感熊熊燃烧。

Steve来到城堡的第一夜就进入了赶工状态。他不想睡觉,这项工作极为耗时,加之他是那样一丝不苟的匠人,灵巧的手指擎着来自上个世纪的细长鎏金剪刀,与针线一起在绸布上翻飞,扎扎实实。Steve不是没有好奇,为什么Barnes家的图腾是一只蓝孔雀,再高傲的贵族,也不敢以此为徽,那太高调,也太虚幻了。可他转念又想,也许这并非图腾,只是用来装饰——人们对蓝孔雀的喜爱表现在所有工艺品中,大大小小的旗帜并非鲜有。唯独罕见的只是Barnes家提供的图样。这幅画本身看起来价值连城,会是谁妙笔玲珑,又能如此熟知画中之物的哪怕每一根羽毛?这幅画的“模特”,如此健壮有力,是如何被捕获,又被记录在画布上的呢?

Steve手上没有停歇。他竟觉得自己很熟悉这图像,勾勒的过程相当顺利。当他直起身,金色布料上已有光亮的蓝线描出完整的蓝孔雀的身形。

好像也没有很难。Steve活动筋骨,余裕中踱向那幅画。蓝孔雀依旧直视他,眼神也依旧犀利,Steve与它对视,竟觉得他们彼此对峙。先前的躲避荡然无存,他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挑衅,它眼中闪烁不怒自威的迎合。

你只是一幅画。Steve在心中对蓝孔雀说。

而他即将创造另一个,崭新的它。

(七)

窗外依旧阴沉,但好歹看出是白昼。Steve忘记了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他趴在工作台前,打开窗户让海风吹进来。起身时有东西从背上滑落,那是一张柔软的羊毛毯。Steve轻轻抚摸,闻到一股干燥的清香。他有些抵触别人未经允许进入房间,又很感动于Barnes家主仆的细心周到,他觉得他们太过体贴,有点让人经受不起。

昨日用过的盘具已经收拾干净,摆好了温热的早餐。Steve不喜欢熏火腿的味道,但出于礼貌还是吃干净了。他想擦把脸,可惜再周全的招待也有遗漏,这里没有提供脸巾和水盆。Steve记起Zemo的话,如果有需要,城堡的第三层。天空阴翳迟迟不散,他关好窗户,防止骤雨打湿作品。

去往三层的路曲折得好似没有尽头。Steve扶着楼梯扶手喘气,看着一樽高脚瓶里悠哉的小小睡莲与后面有扇刻着尖鼻夜枭和无花果叶的双开门。他走上前去,刚要敲门,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他再想敲,门如同躲避手指关节一般退后,直到完全敞开在他面前,像是无声的邀约。Steve悄然走进,想轻声询问是否有人,可眼前的景象教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他甚至感到窒息。

这是一间收藏室。比主殿还要宽敞,延展很深,中间一条通道宽而长,两边整齐排列着高大密封的玻璃厢。玻璃厢内是一只只蓝孔雀。

各种姿态的蓝孔雀,头顶与肩背上的玫红、深棕、纯黑、乳白……不同颜色的羽毛点缀在一片幽蓝的海洋中,它们一动不动,胸腹没有起伏。它们俨然已成标本。而收藏室蜿蜒深邃得几乎望不到头。

走廊远远响起足声,Steve踉跄着逃出了这个地方。他回到楼梯前,搭着扶手平复呼吸。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突然转身,差点撞倒了高脚瓶。

是Zemo。他关切地看着Steve,问他是否有哪里不适。Steve摇摇头,尽量以平稳的声音说道:“我想擦把脸,我需要一个水盆与脸巾。”

Zemo皱起眉,“当然,您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我一直在房间里。”说着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Steve顺着管家的手指望去,收回视线时忍不住瞟了一眼方才他夺路而逃的房间,那扇双开门此时紧紧闭合,好似从未有人进出过。

Zemo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他狡黠的眼珠向后侧转动又迅速紧盯Steve:“Rogers先生,您还好吗?”

Steve点点头,“我很好,只是有些累了。”

Zemo锁定他,言语依旧礼貌:“那么请注意休息,Rogers先生。您需要的东西我会立刻差人送至您的房间。”

Steve表示感谢,转身上楼,不禁又看了一眼那扇门。
“Rogers先生,”Zemo喊住他。空气在他们四周凝固。管家看着他,良久才微笑着说:“我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您下次别再找错。”

(八)

回到顶层后不久就有仆人送来了全套洗漱工具。仆人向Steve躬身,Steve也欠身回应。他不想与这座城堡里的人有过多交流,他也不再停留那些古怪的猜测,所有问题的答案已然明了,包括他手中正在成型的旗帜——如此多的战利品,Barnes老爷当然会自豪,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以蓝孔雀为图腾。Steve望向墙上那副画,那只威风凛凛的生物,心中生出悲哀与怜悯。

如此一来,Steve更想早点了结这份工作。他今晚准备继续熬夜,并告诫自己不可再睡着。现在Steve对正在做的事多了一丝反感,好像他也参与并加深了某种伤害和罪恶。他的效率明显变低,还频频理错线条,半夜时分Steve终于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一刻钟后,他终于承认自己到底为何而心乱。收藏室那片蓝色瑰丽的海洋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而残忍的景象。

Steve披上外套,提着一盏油灯离开了房间。

也许是因为发现他人秘密的心虚,也许是偷窥行为的自我唾弃,Steve一路胡思乱想,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那扇门前。他轻轻一推,果然没有阻碍,他再次轻易地进入,再次因所见之物而说不出话。

玻璃厢里空空如也。白天见到的那些千姿百态的美丽生灵好似凭空蒸发,Steve举起油灯挨个查看,无一例外都是密闭完好的空厢。他往深处走去,又沿原路返回,当他收回油灯,光线照亮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Zemo衣着整齐,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柄燧发手枪。

“晚上好,Rogers先生。”

从这里到门口大约十五英尺,如果打碎油灯手枪将无法瞄准。两侧玻璃厢后就是窗户,三层应该不算太高。再或者,这位管家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Steve维持先前的姿势回应:“晚上好,Zemo。”

他的声色如常,目光毫无惊惶。Zemo上前两步,Steve没有后退。他们同白天一样僵持,在震耳欲聋的沉默中剑拔弩张。

许久,一方率先放弃。Zemo将手枪收回大衣内侧,“如果,”他轻声叹气,“如果您的眼睛……”

Steve和Zemo达成了协议。他很抱歉两次闯入Barnes老爷的收藏室,管家表示理解,也希望他对城堡的探索适可而止。他们没有谈论那些收藏品,Steve也不想思考Zemo对自己眼睛过度的兴趣。

凌晨的时候Steve还是睡着了。梦里无数只蓝孔雀的利爪践踏他,他伸手遮挡,只看到模糊的血肉和四处散落的蓝色羽毛。Steve知道这不是现实,可他无法醒来,那些利爪拖拽着他滑过粗粝的地面,将他的手臂折断。他嘶吼着重复一个名字,他的眼中流不出泪水,他开始祈祷,然后开始诅咒上帝。

纷乱中隐隐传来一阵旋律,Steve辨出那是钢琴声,由微弱渐渐变得清晰。他停止嘶喊,甚至不再挣扎——那些怨毒的生灵忽然仓皇散去,留他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一双手轻轻捧起他的头颅,将它搁在臂弯。冰凉的手指轻轻拨去他额前被血打湿的碎发,抹去他脸上的尘土血污。Steve张了张嘴,他听到一声啜泣,压抑得令人心碎,他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视线却愈加模糊。他并没有哭,那是对方的眼泪,落进他的眸中。梦里,一双柔软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九)

梦魇不是天天光临,可美妙的琴声却夜夜如期而至。Steve即便睡去也保持一种等候琴声到来的期待。他很满足。他的工作进度恢复如常,每天都希望夜晚早些降临,他不再熬夜,甚至早早上床,在等待中安心睡去。

琴声从不缺席,也许间或夹杂短暂的哀伤,更多却是甜蜜的倾诉,这使得那点哀伤也变得惹人怜爱。这城堡除了杀戮的罪恶,还居住着多愁善感的人,黄昏有女子吟唱,夜半有琴声低诉。看似坦诚却暗中防备的管家,举止怪异的仆人,阴沉的古堡和凭空消失的标本,以及从不露面的主人,Steve不知道Barnes家族奇特的成员亦或传统,但他的确身在其中。

蓝孔雀挺拔的胸腹已经显现,还有健壮的翅膀和怡然的尾羽尚待丰满,裁缝铺里不知压了多少订单,他终归是要离开这座城堡,简简单单地来,不带走任何秘密。

或许可以在离开前见识一下那位演奏者,这应该不算过分。无意冒犯,那位女士的歌声实在太过悲哀,而那琴声中恰到好处的感伤和肆无忌惮的依恋才撩拨着Steve的心弦。

于是某天晚上,Steve挣扎着摆脱安逸的困惫,循着琴声穿梭于迷宫一样的楼层之间,愈加接近时,那音乐却戛然而止。好似明眼之人突然变盲,夜行的航船失了方向,Steve回过神来环视黑黢黢的四周,落地窗前不知名怪物的铜像都在龇牙咧嘴地无声嘲笑。第二天Steve被人叫醒,才发现自己坐在楼梯上倚着栏杆睡着了,Zemo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说Rogers先生,您昨晚又在城堡里探险了吗?”Steve有些窘迫,更多的是失望,他连这点愿望都无法实现。他懒得狡辩,让管家告诉他回房间的路。

自那以后,Steve再没听见过琴声。

蓝孔雀的羽毛多么难缝啊,Steve顶着乌青的眼圈,将那再三错位的蓝线整根抽出。

他不应当有所苛求,Zemo对他有种不情愿的宽容,整座城堡给他一种诡异的体贴——自第一天之后,他的早餐里甚至都不再有熏火腿,而他之前并没有对此有过抱怨。

他没有抱怨,可心里并不痛快。他觉得可以抱怨一下天气,那些倒霉的乌云总不散去,周围一片阴惨惨的雾气。Steve开始想念裁缝铺,甚至开始想起那群花枝招展的顾客——起码她们有点鲜活的人气。明天让车夫载到城里吧,反正Zemo说他有求必应。Steve坐回工作台前这样想。

不过还是等缝完这面旗子吧,反正也不剩几天了。Steve起身休息时改变了主意。

但这阴雨着实让人难以忍受,难道城里也没有出太阳吗?Steve重新拿起剪刀时,抱怨到达了极点。

可他依旧没能实现回城感受阳光的愿望。他病了,忽然之间,而且一病不起。

年轻健壮的身体上莫名发出红色的泡肿,光洁的额头覆着一层冰冷的薄汗,英俊的眉头紧皱,双眼无法睁开。疾病来得突然,前一晚Steve还自己上床,安稳躺好,一夜之间病魇就将一具精神蓬勃的躯体困在被褥间,仿佛枯爪禁锢住新鲜的血肉。朦胧中Steve觉得床边围着很多人,让他怀疑撒旦已经派魔鬼来收走他的灵魂。为什么不是主的召唤?是因为他曾在梦里诅咒过上帝吗?

可这些魔鬼仅仅站着,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魔鬼还会说话,好像在讨论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疟疾?

我看不像。

看看这些疹子,应该是天花。

叫医生来吧。

那要等到完全天黑啊。

Zemo呢?

去东欧了,两周后才回来。

两周!那么他要死在这里了。没人能在白天照顾他。

……

Steve彻底失去意识前,有什么终结了围绕他的讨论。人影依次消失在门口,接而外室的门也被关上。房间安静了片刻,安静到Steve感觉有冷气渗入皮肤。一个光裸的身体滑进他的被褥,轻轻环抱住他。Steve仿佛找到了渴求已久的热源,紧紧回抱,滚烫的手心却从上到下肆意摩擦温热的肌肤。他几欲炸裂的头颅埋进一片光滑的胸膛,沉重的大腿蜷缩进两条修长的腿间。他对这些步骤多么熟练,这姿态让他多么舒服,他毫无意识地吻了吻那片胸膛,完全依照本能,满足地轻叹,继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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