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鸥

美国往事【evanstan AU RPS】

（六）

连种植园的里的劳工都发现Chris少爷最近用马的次数频繁，有时根本不是为了打猎或出行，只绕着那片令人艳羡的巨大家业转上两圈，然后慢悠悠踱回去，有种欲言又止的不爽。所以大家都努力埋头干活，种植园一片诚惶诚恐的欣欣向荣。

Anthony也有新发现，那个罗马尼亚小马倌好像多了点别的权力——比如被允许靠近Dodger，和为Bull洗澡。

Dodger是Chris的爱犬，Bull是Chris的爱驹。

靠近前者不难，Anthony了解Dodger是世上最热情的小公狗，比他的主人好相处很多；但为Bull洗澡就匪夷所思了，Bull是头母马，从名字就知道性子多烈，当初Chris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她驯服。

于是在某天，Evans大少爷出门打猎，去马厩取马时，Anthony并不奇怪Dodger围着Sebastian摇尾巴，而罗马尼亚男孩自然也高兴得不行，笑出两颗小虎牙，时不时去摸摸小狗的头和耳朵。但当Chris打猎回来，将Bull 的缰绳交到Sebastian手中，言简意赅地要求“刷干净”时，Anthony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人能控制这匹暗红色的成马，这是其一；Chris心爱之物鲜有下人能够上手，这是其二。如此一来，好像肆意抚摸Dodger也是令人瞠目的事，可明明Chris少爷是默许的——他甚至还牵着没有耐心的Bull在马厩里等了一会儿，直到小马倌意识到和狗狗玩了太长时间，不安地朝他们张望。

看着马刷安稳抚过Bull剽悍的肌肉，Anthony问Paul，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Paul抬眼想了想：就是那一天，Chris少爷发现，Sebastian在刷马，而那匹马正是Bull……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估计只有罗马尼亚人和Bull知道了。

刷马的任务没有人布置给Sebastian，男孩只是很勤劳，或者说是很急于表达感激，再或者只是为了能够长久地留下来。他不敢偷懒，即使当时身上有伤的时候也忍痛打扫马厩，即使现在手臂还没有完全好透就自觉地加重了手头的活计。

马倌都是要刷马的，现在可能只是人家好心，顾及他的伤，才没有提出要求。这样一来他就更不能假装不知道了。他和这里的每一匹牲口都相处得很好，他会看着它们的大眼睛用罗马尼亚语碎碎念地说话，轻轻抚摸那些有力的肌群和飘逸的鬃发。有一天Sebastian在将水倒入干草时，一匹小黑马调皮地晃了晃脑袋，将水扬了他一身，于是男孩放下水桶，看了看门口挂着的马刷与海绵块，提议到：“你想洗澡吗？你们想洗澡吗？”

Sebastian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中一匹个性明显的母马，他记得Evans少爷较其它马匹而言更经常地牵她出门。这让罗马尼亚人有点顾虑，不是因为牲口性烈，而是因为他依稀也是懂点规矩的。主人喜欢的东西，最好不要接触太多……

可当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刷完了马厩的其他所有牲口时，小红马的四蹄还沾着泥，看上去像是被孤立的孩子。Sebastian又不忍心了。他走到Bull面前，抬手想摸一模她的前额，小红马一仰头，很是骄傲。马倌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趁天黑偷偷跑到种植园里——这其实是不被允许的，但男孩冒了险。他从园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摘回一丛浆果，捧在手心，静静等小红马来嚼。

于是Sebastian顺利地为Bull洗了澡，边刷边得意地又开始碎碎念：“好吃吧？我知道你喜欢的，Peachy也喜欢吃这种果子，他是我家乡的一匹战马，他很帅，如果你见到他也会喜欢他……”

末了，小红马烦得用鼻子喷他，Sebastian赶紧三两下结束，最后还不忘交代：你不要告诉你的主人我帮你洗过澡了啊……

（七）

Bull当然不会告密，但叫Chris发现不了自己的爱驹变得干净爽利是不可能的。当他再一次牵起Bull 的缰绳走出马厩，罗马尼亚人心虚地没敢迎视Evans少爷投来的目光。

好在Chris也没说什么，回来的时候也没再看向Sebastian。男孩就有点困惑，他思前想后得出结论，可能Evans少爷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但因为宽容没有责罚他。

所以下次刷马的时候，Sebastian给Bull捧来了更多的浆果，但没有帮人家洗澡。等到小红马脏到不行了，Sebastian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念叨，你的主人怎么都不管你啊？

然后纠结了一会儿，打来了水。他刚刷了几下，门口传来脚步声。小马倌以为是Paul，他有点慌张，因为管家也不知道他刷洗过Chris少爷的爱驹。可当Sebastian转身看到来者是谁，彻底懵了，他把马刷背到身后，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Chris穿着宽松的白衬衫，裤子背带在后背勒出强壮的轮廓。男人脚下是高梆马靴，使他原本就高挺的身形更加英武。他稳步走到Sebastian面前，依旧俯视男孩。

大概过了几秒——在Sebastian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Chris少爷向他伸出手，他赶忙把马刷递过去。他低垂的目光看到男人甩了甩马刷上的浮尘，转而接着清洗起来。

这可怎么办？Evans少爷果真是要亲自做的。Sebastian双手勾在背后，想了一百种不好的结果，愁眉苦脸，嘴也不自觉地嘟起来。

他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却很温柔，就像那天询问他是不是想留下来。

“Bull喜欢顺着一个方向，”Chris轻声说道，“像这样。”他细心地从马颈刷到马背，再从腹部顺延到后腿。几番下来，男人将马刷递还给了Sebastian。

马倌这才意识到Evans少爷是在教他。他赶忙伸出双手去接，马刷却迟疑了一会儿才落下。就在这迟疑的功夫Sebastian不解地望向男人，对方的眼眸深不可测，明显是在打量自己。

他又连忙把头低下。

接下来便是惴惴不安的学习检验。Chris的袖口卷到肘前，双臂抱胸站在隔间外；Sebastian小心翼翼地挥动马刷，紧张到后背出汗。由此导致的力度失衡让Bull都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帮她挠痒吗？”Sebastian赶忙停下，回身立正，却看到Evans少爷在笑。平时那样威严的男人，笑起来眉眼却那么亲切柔和。

“用力点。”Chris抿了抿嘴巴，他以为罗马尼亚人没听懂他的话，也不多解释。男孩点点头，放松了许多，小红马被伺候得摇头晃脑。

“Bull从不让别人靠近，”Sebastian再次停下。这一次，男人说得很慢，逐字逐句。

“她很喜欢你。”

刷柄上的水珠欢快地滴落，小红马乖乖立在身边，Sebastian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知道的单词。

“她是个好女孩。”马倌听到自己这样说，软绵绵的没有底气。他立刻又将这话在心里重复一遍，暗自检查。应该还算流畅吧，也没有什么语法错误吧？

只是Evans少爷笑得更加开心。男人点点头，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肯定地答道：“是啊，她是个好女孩。”

Sebastian就在这次气氛融洽、有惊无险的交谈中获得了清洗Bull的专属权力，让Anthony和府上其他男仆对他另眼相看。

可罗马尼亚男孩依旧只会埋头干活。他不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也没想过改变现状，如今生活相比他的过去实在是好了太多。

（八）

和Evans少爷在马厩独处后，Sebastian觉得对方亲切很多，几天后Chris又要用马的时候，罗马尼亚男孩就仰着花朵一样明亮的笑脸在马厩前迎接。

Chris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周围低眉顺眼的下人在Evans少爷离开后互咬耳朵，间或瞟两眼Sebastian。男孩还在好奇为什么男人和之前截然不同，那洋溢的笑容也随着马蹄飞奔消失无踪。人群散罢，他走进马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要干什么。

Paul好几次想上去拍拍罗马尼亚人的肩，象征性地安慰两句，男孩的模样实在容易教人心软。方才他眼看着小马倌期待的眼神变得暗淡，笑容也慢慢僵硬，可Paul最终什么也没说。Evans家的长子向来与人疏远，冷落下人再正常不过。小马倌还年轻，又是初来，时间长了就会知道自己的斤两。Chris少爷不是想巴结就巴结的。Chris少爷对未婚妻都心存戒备。

加上今天Scott又一早就进城了，也许这才是Chris阴晴不定的根本原因。

被管家过度解读的Sebastian此刻背朝马厩大门，哪还想得起Evans少爷有没有理睬他。男孩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一匹小黑马身上，就是它曾扬着水同他玩耍。眼下小黑马鼻子嗡嗡作响，鼻头也有些肿胀，显然是生病了。Sebastian狐疑地拎起吃了一半的干草闻了闻，又扒着水桶几乎要把头埋进去。

有人在草里混了别的东西，类似于蓖麻种子的粉末。趁他睡觉的功夫，趁他去领饭的当口。哪怕是粉末，也足以让一匹成年公马神经麻痹，从而性情紊乱。

Sebastian没有声张，只是当晚他休息的地方就搬到了马厩的草堆上。臭是臭了点，他能忍受，但他不能让这几匹漂亮孩子有什么意外。

白天，Sebastian在马厩周围人来人往的时候偷偷跑到种植园后的土坡上扒拉野芨，回来搓碎了喂到小黑马嘴里，抹到它的鼻子上；晚上，Sebastian一捆捆检查干草，把水桶拎到马厩里，关上大门清洗自己。他不知道在他发现之前小黑马吃进去多少毒剂，按目前缓慢的康复程度来看，用量应该可观。他也不知道是谁想害死小黑马，为什么要害死。这是匹坚强懂事的小马，从来没有因难受而发狂。Sebastian很愤怒，可他老也觉得自己做不了别的。他在这里很卑微，又很愚笨，连话都说不利索，一时冲动找不出坏人还有可能让Chris厌烦。

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Chris。Chris已经两周没来这里了。

那天他一定又冒犯了Evans少爷。Paul都跟他说了要仰视主人，大家甚至连头没抬。Sebastian觉得自己蠢极了，像个傻瓜，那笑一定也很不得体。想到男人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Sebastian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失落。

好在男孩还不会深究自己这样那样的心思，等他再成熟一点，不那么懵懂无知，回忆起这些个在臭烘烘马棚里想起Chris少爷的夜晚，大概会恍然自嘲自己是多么迟钝。

眼下，Sebastian打了个哈欠，歪在干草堆上进入了梦乡。

（九）

“Sebastian！”

“Sebastian你在里面吗？”

砰——砰砰——

Paul的喊声和拍门声吵得全马厩的动物都不安起来，几匹年轻力壮的公马甚至在隔间里就奋力刨动四蹄。Sebastian迷迷糊糊从草堆上爬起来跑去开门。

马厩大门高而沉重，他这一拉一推又花了好长时间。天还没亮呢，他也没想到这么早就要用马了。

而来取马的自然是Chris。

Sebastian还没睡醒，衣服扣子也没扣全，头上还沾着半根草，正揉着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人。Chris少爷衣着笔挺，皮靴锃亮，发须一丝不苟。男人手里拿着一杆猎枪，紧皱眉头看向自己。Sebastian瞬间就觉得难堪了，男人英俊体面，而他可以想象自己的模样，恨不得找个不见光的角落钻进去。

Paul见Evans少爷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此，赶忙斥问马倌：“为什么关门？这门从不关！没有必要！”

Sebastian看看还有些蔫耷耷的小黑马，又看看Chris身后立着的一排约七八个男仆，支支吾吾讲不出来。

Evans少爷沉沉望向他，即便有可视的情绪，但也的确在等他的回答，然而马倌还是令他失望了。男人径直走进马厩，不再多看Sebastian一眼。管家见状也紧紧跟上，连同那几个男仆。天还太早了，Chris走过Bull的隔间，驻足几秒，大概是因为偏爱想让小红马多休息一会儿，他开始挑选别的马匹。

Sebastian心中默念，渐渐转而祈祷，他看着Chris不满地经过那些躁动的公马，最终停在看起来很乖，很沉静的小黑马面前。

小黑马的鼻子在马倌的照顾下已经消肿了，它乍看就是一匹优秀稳重的公马。

Chris拉开栏闩，解开了绑在隔间的缰绳。小黑马乖乖跟着走了出来。

Sebastian着急地看向Paul，希望管家能明白他的眼神，可他得到的只是狠狠一瞪。

一个男仆上前为Chris扣好马鞍，男人拍了拍小黑马的侧颈，骑了上去。

一切都很正常，Sebastian走到Paul身后，不敢太大声，“先生，那匹不行。”管家回头奇怪地看他一眼。

“先生，请告诉Evans少爷，那匹不行。”男孩急得声音不稳。

“你在干什么啊Sebastian，你看看你。”Paul失望地摇头，轻声严厉警告他，根本觉得罗马尼亚人是还没睡醒昏了头。小马倌更着急了，不依不挠地重复，“不行，请告诉Evans少爷，它病了……”

“哦上帝，”Paul一边笑脸目送一队人马离开马厩，一边拦住要跟着出去的Sebastian。“你到底要做什么？今天是个重要日子，别在你这儿出什么岔错。”说完疾步走开，又回身瞪了一眼还在恳求的Sebastian。

男孩不再纠缠，他望向马厩里仅剩的一匹马，冲上去解开缰绳，直接跨坐上去。

“跑起来Bull，快点！”

小红马几乎是呼啸着从管家身旁擦过，Paul险些被撞个趔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罗马尼亚人骑着Chris最爱的坐骑迅速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