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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孔雀【非典型童话 盾冬AU】

非典型

偏小众

慎入

(一)

Steve低头量好尺寸,工整地在本子上记下几个数字。老式格子衬衫的袖口随意地撸起,露出结实强壮的前臂。皮肤上淡色的体毛在透窗的阳光下很容易看清,连同那张英俊刻板的年轻面庞和棉质衣服下肌肉的形状,让前来光顾的女性客户挪不开眼。

Steve在裁缝店当学徒。他方才在为一位女士量尺寸。

那粗而灵巧的手指,如果能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女顾客想象着,头晕目眩。所有来店里的女人都会对Steve产生想象,小姐也好,贵妇也好。她们私下里谈论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在遍地都是油粉少年的上流社会,钓一个俊俏健壮、本分踏实的平民小伙子做情人,是一种别样的渴望和刺激。

因为这个小伙子是Steve Rogers,礼貌、谦卑、禁欲。他一向避免接触到女士,他一向低头很少直视客户,他不会回应所有的暗示与调情。这让热衷探查别人隐私的女人们,以及心知肚明自己夫人垂涎某个小裁缝的男人们,都有些不解。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多么健康,他不需要一个恋人或妻子吗?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没有。Steve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到这片被祖国侵占的殖民地,在一位丧子的同乡老人的店里工作。Steve的适应能力很好,这片土地如今大都是来自祖国、迁居于此的贵族与百姓,他并没有远离家乡的失落感伤,随遇而安。老裁缝关怀并信任他,打算等Steve接手了裁缝铺子,亲自为他说一位门当户对、靠谱能干的平民女孩。Steve并不奢望这些,也从不设想这些,他兢兢业业干活,磨练出一手的好技能,每天拥挤的客流当然不仅仅为他俊俏的样貌而来。他要对得起老裁缝的信任,他对生活已充满感恩,他的每分每秒就是丈量计算,裁剪缝补。

他在情事上还未开窍。他甚至尚未拥有爱情。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仔仔细细打扫完店铺,Steve提着油灯上楼。那里有属于他自己的三寸卧室,窄床一张,Steve进门甚至都要弯腰低头。可他很喜欢这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清洗完毕,一头栽倒在被褥中。

他迫不及待地要进入那个熟悉的梦境。

隔天的裁缝店里有些嘈杂。Steve规规矩矩地裁剪布料,有些心不在焉。老裁缝看出他的不专心,没有说什么。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就快来临,那原是本土居民的节日,现在俨然成了殖民主的狂欢。辛苦劳作四季,收获的成果却由不沾泥水的地主庆贺——这理所当然带动了更多资金的流动,酒水、家禽、花卉……以及服饰。

有时Steve会想:这位或那位小姐怎么今年又来做新衣服了,去年做的礼服她穿完了吗?

可他现在没空疑惑这些,他还在想近日的梦,梦里他仿佛回到家乡,一转身,发现家乡就是他乡,他乡有涓细的河流和无际的海洋,海边散落着缤纷的贝壳,身后的黑色丛林中,无数生灵在窃窃私语。他一般要熬过短暂而呆滞的早晨,才能投入到一天的活计中,所幸这段时间他只有简单的裁布的活儿。

然而今天一大早铺子里就是那样的吵。Steve意识到丰收节原来就在下周,他不得不起身,拿过桌上的皮尺挂在脖子上,为还在排队的、看到他起身就两眼发光的女士记录身体的尺寸,为老裁缝节省点时间。

政客之女玛德琳小姐的肢体看似无意地追逐Steve的手,却总是慢了一拍,Steve动作迅速,效率高超,她回过神时已经轮到下位顾客了。

影坛新秀薇薇安小姐一个没站稳,将将要倒在Steve怀里,被小裁缝用两只手指稳住肩侧,力道让她龇牙,好歹换来一句“抱歉女士”——在Steve一臂距离之外。

乔普拉小姐,原住财主的千金,半作邀请半是威胁地要求Steve为她的闺房缝制窗帘……还是床帐来着,Steve表示这并非他拿手。

还有美人几位,全都在小裁缝诚恳的语气中一筹莫展。

可女人终究是女人,她们最终的话题还是离不开衣帽妆容。她们在等待验视布料的过程中暂时放弃挑逗Steve,开始互相赞美实则嫌弃起对方的复式长裙或古典钩花,七嘴八舌的交流和攀比在莎朗夫人出现时戛然而止。

“我没有看错吧,那是支蓝孔雀的羽毛。”

 (二)

Steve还在家乡的时候就听说过蓝孔雀,那是一种生于世外的精灵。这样形容它们,甚至都有些俗气了。他听闻蓝孔雀是多么多么漂亮,不同于那些普通的孔雀属种,它们的羽毛如丝绸般水光,蓝色为底,只有头顶与脊背上的羽毛显现不同的色泽——每只头脊的颜色都不一样,这造成了这一物种的每只个体都独一无二。他还听闻这种生灵象征无穷的财富,它们本身就是宝藏,所有人都不厌其烦地谈论蓝孔雀,就好比现在,几位纤细优雅的女士,围着帽子上的一根羽毛喋喋不休。

“莎朗夫人,您是从哪儿淘来的仿真品,色泽不错。”

莎朗夫人有些气恼,却还是恃“羽”而骄:“你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不知道一个月前在施密特庄园,他们捕获了一只蓝孔雀?我的丈夫正是参与了那场围猎。”

惊叫声此起彼伏。薇薇安小姐嫉妒地喊道,那传闻是真的!

Steve放慢了手上的工作。他当然也听闻过,蓝孔雀拥有延绵几个世纪的传说。传说它们十分多情,会和世间的一切生灵相爱,当它们与人类相爱——人类必须是所有传说的主角之一——蓝孔雀会在夜间化作人形,来到爱人身边与其同眠。这种生物天生便有人的形态,可惜化人的时光那样短暂,当第一束阳光突破云际,人类还是人类,孔雀做回孔雀。于是,人们发现了它们的秘密,利用它们的爱情,于黎明时分将它们杀死在爱人甜蜜的怀中。

Steve从不相信这些。不过施密特家他是略有耳闻的,那是来自欧洲中部有名的军阀。几个月前,施密特家的小姐的确与一位青年坠入爱河,青年有着犹太男孩精致深刻的五官,身形健壮,光彩熠熠,出尘的美貌世间少有;青年同样神秘,无人熟知,只在夜晚与女孩相会,像身附魔咒一般在日出前匆匆告别。

Steve潜意识中鲜有的好奇,他侧耳探听莎朗夫人的描述,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谁又知道呢?那只孔雀当时正飞出施密特小姐的闺房……反正那位小姐已经疯魔了,被父亲锁在房内,此生尽毁。”

“哦,天哪,那么就是真的!”玛德琳小姐在胸前画着十字,“上帝,教我遇见一只孔雀少年吧!哪怕他不爱我,我整日看着他,也是愿意的!”

乔普拉小姐对此不屑一顾,她对那只死去的蓝孔雀更有兴趣:“那么尸体呢?他的其它羽毛呢?他的心脏他的肉他的眼睛呢?”

“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鸟的德性,它们就是被诅咒的!当它们的灵魂离去,肉体几乎在瞬间坍塌,化成灰烬了!必须要在死去的瞬间将它们的羽毛拔掉,将它们的肉从骨上剔除,将它们的骨头折断将它们的眼珠挖出才行。我的丈夫好不容易抢了几根羽毛,他们也只来得及挖出眼珠,老天,你们应该见一见那颗眼珠,深灰色!却晕出苍白的光,像它头顶和脊背上银白的羽毛一样,已经送回国了。”

“那一定会做成价值连城的项链,戒指也有可能。可惜那一身肉了……”
“您也吃过蓝孔雀的肉吗?那是我尝过最奢侈的珍馐,即便风干保存,炖出来还那样柔嫩……”

女士们眉飞色舞地说着,玛德琳小姐喃喃道了一句,“天哪,可怜的施密特小姐,如果亲眼目睹,不疯才怪。”不过很快淹没在娇弱的感叹和兴奋的笑声中。

巧得很,现在他们脚下这片殖民土地,就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孔雀原产地。国家的军队开到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这里丰富的资源,也许就包括举世罕见的蓝孔雀。生而痴情,死而化灰,美丽高贵,勇敢脆弱,桀骜不屈。可怜的种族不会逃脱得了灭绝的命运。

所有人都不厌其烦地谈论蓝孔雀,一次比一次热烈,一次比一次残忍。Steve余光瞥见那根光泽闪烁的蓝色羽毛,眼睛一阵深深的刺痛。

 (三)

街对面的餐馆熄灭了最后一盏油灯,Steve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关门。门在只剩一条缝时被抵住了,Steve微微松手,看到一位男士探身,朝他礼貌地问好。Steve回应他,把哈欠憋了回去。

抱歉先生,打烊了。

是吗,可以允许我占用您片刻吗?

来者不着痕迹地用力,趁Steve迟疑时推门而入。借着店里即将燃尽的油灯,Steve看清了这位顾客的样貌。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礼帽和衣着都很考究——就算那精细的手工不出自于店里,那也一定是别的高端铺子量身定做。男人的头发是栗色的,长着一张娃娃脸,微笑时还皱着眉,说话带浓厚的异国口音,举止间散发不寻常的优雅稳重。

“Rogers先生,”男人无视Steve的疑惑,“我慕名而来,听闻您手艺了得。”他伸出手掌,作了个下压的姿势,不允许Steve开口自谦,继续说道:“我的雇主,来自杜瓦滩的Barnes老爷,想请您为他缝制一面旗帜。”

Steve没有听说这个地方,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坦白地说,我不擅长这个。

男人轻轻摇头,“不,您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裁缝。Barnes老爷即将离开,他希望能由最信任的人完成这项工作,”男人再次做出强行打断的手势,“您拥有很好的名声,他希望您不要拒绝。”

这算是威胁吗?Steve望了望头顶,二楼睡着年迈的老裁缝。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无需胶着。Steve皱了皱眉头,说好。

“那么请您收拾行李,随我回府吧。”

Steve再次皱起了眉。要求裁缝到家中作业,那是私人雇佣的规定。他不属于某个雇主,他有工作的场所;再者,他手上有成堆的订单,而丰收节很快就到,他不可能把这些都丢给老人。

男人静静听完他的解释,首先表示愿意按私人雇用的价格付费,并有些为难地退让一步,希望Steve可以在丰收节结束后的淡季接下他的单子。男人的笑容十分宽厚,尽管眼中还有一丝精明,但这已足够诚恳。Steve伸出手,协议达成。男人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长舒一口气,他好像放松下来,有了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似的,认真并带有探究意味地直视Steve的双眼。

“您的眼睛的确很蓝,只是近看才发现,它们还带着点绿。”

说完自嘲似的叹了口气,带上礼帽,优雅地消失在黑暗中。

Steve当晚的梦境尤为清晰,那些切切私语的精灵从黑暗中走到阳光下,仰视着他仔细打量,他习惯性地回头,发现自己身在海上,海滩上伫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Steve根本看不细致,却心生出向往。

七天后的凌晨,太阳还未升起,Steve拎着简单的布包,里面装着简单的衣物,与老裁缝作简单的告别。一面象征身份的或是装饰用的旗帜,很快就可以做好。店里如果有过重的活计,不着急的话老裁缝就压下留给Steve,着急的话就推辞掉。一切妥当,Steve有些受宠若惊地跨上门口等他的威武马车,驶离这个他生活多年的裁缝店。

(TBC)


一点说明

这篇脑洞源于多年前看过的一则短小故事,大概是二十年前吧。如今只记得结局,其他在脑海里遗忘,变形,重塑,成了眼下这篇。我同样不会使用那个结局,落笔就已决定给它新的内容。算是写给二十年前的自己。如果有朋友记起那则故事请告诉我,我很想再看一遍。

后文估计会向真童话发展,我实在不想让他们太苦。但部分情节还是会……非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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